響徹大地與天際的痛哭聲扎入了這個世界，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泣的婦人抱住兒子的首級，不顧會被乾涸的血跡與泥塵弄髒，緊緊的擁住失去靈魂的頭顱。

「四郎啊——！」

她的哭喊聲中只道出這個名字，帶領三萬人起義的神蹟之少年的名字，而如今，在熊熊烈火中被殺死的他無法被埋入土裡，只能任由風化雨淋，由於死者眾多唯帶走首級辯認，每一個人都與她同樣陷入狂亂的悲傷之中。

已經不會再回來。

他們只能在化成無之前，一直、一直躺臥在那個戰亂之地。



＊


回歸寂靜的地面如今只剩下揪翻泥土與青草的清新氣味，以少年為首的一行人正討論著接下來的目的地，眼見其中少了個人的復仇者四下環顧以後發現那個身在不遠處的人，他默默上前見人跪在地上，跟前的泥土似掩埋了什麼般突起得明顯，身穿神父服裝與赤色教袍的少年閉上雙眼、雙手交握，看起來正在為什麼而祈禱。

「聖人，你在這裡做什麼？」

復仇者不解他的行為也不在意會否打擾到這個微小的儀式，出聲詢問後少年便抬起頭來看向他，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。

「我將死去的敵人埋葬了而已，順道為他們向神明祈禱。」

這下子他就更困惑的緊蹙眉頭，「埋葬？有這種必要嗎？」

反正就算不埋於泥土中，他們總有一天也會再化成泥塊回歸大地，又或者成為飛禽走獸的腹中之物，因此所謂埋葬也只是將失去靈魂的軀體收入潮濕陰暗的地下而已。

知道對方摸不著頭腦的原因為何，少年只是輕笑了一聲，實際上這個行為的確沒什麼意義的，眾多的敵人與眾多的死亡交疊在一起，不可能每一次都做到同樣的事情，只是……

「死去之後仍要暴露在世間中實在太過悲慘了，過於冰冷、悽愴與混亂。」

他放輕聲音回答道，那副神情卻如同回顧往事般帶著一絲緬懷與悲哀，在下一瞬間又向人展露微笑，然而在復仇者眼中這個笑靨比哭相更為難看扭曲。

「所以，要是我哪天死了的話，能請您埋葬我嗎？」

復仇者看似有些不快的瞇細了雙眼，金黃的眸子透出銳利的光芒，但他的嘴角不知不覺地上揚，像在嘲笑著對方的想法，又似是可憐對方的說辭。

「我們已經死過一次了，這次的死不會留下任何事物，只會無限輪迴，直到一切終結為止。」

儘管少年心裡早已明暸這一點，但他慢慢站起來後仍然笑著向對方說：

「如果遺落了什麼的話，到時就麻煩您了。」


——這刻，復仇者覺得聖人真的瘋了。



＊


由地平線連接的每一個邊界乃至角落皆寂靜無聲，儼如回到世界剛誕生、所有聲音尚未萌生之時般，只是如今耳朵深處會迴盪著細細的嗚聲而已。

天與地覆蓋著一層無形的薄膜，它將整個世界緊柔的包裹住，收在懷中任由寂寥擴散。

沒有人說話，亦沒有人哭泣；沒有人憎恨，亦沒有人深愛；沒有人崇拜，亦沒有人悖逆，這個世界變得如斯空虛，失去了多采多姿的情感，剩下的只有停在盡頭的一無所有，救濟也許就是此般事物——此般空洞無物。

然而，對聖人而言這卻是夙願最完美的形態，仇恨、怨懟皆無的無聲世界是他夢寐以求的終點。

他彷彿能從耳鳴之中聽到復仇者傲慢的訕笑，對自己說著「這只是一堆行屍走肉罷了。」的聲音。

可是他已不復存在，在大聖杯實現了自身願望的同時，復仇者也倒在自己身旁，對於失去了象徵的復仇者來說這等同於死亡，卻無法消去他曾經存在的證明。

——不，應該說是聖人判於死刑。

半斂眼簾，蜜棕色的眼眸一直凝視著腳邊的屍體，半晌方有所動作，他緩緩跪在地上，用手將泥土挖開，就算髒土陷入那短短的指甲縫中依然拼命的挖掘著，冒出的汗水滴落土上旋即失去痕跡，三天三夜來他都只是瘋了似的在地面挖出一個大洞。

也許他真的瘋了。

但即使瘋了，他也只是過於深愛復仇者罷了。

停下專注動作的雙手，機械式的動作令兩手麻痺接近失去知覺，他望了眼骯髒的手，爾後又轉開視線將復仇者抱起，輕輕放進那個洞裡。而他亦慢慢爬行，拖著早已發麻無感的雙腳與疲憊的身體倒在復仇者身旁，冰冷堅硬的泥土帶著潮濕的觸感與氣味，二人銀白的髮似溶合在一起輕輕交纏，他伸手抱住那具失去心跳、形同入眠的軀體，安穩的闔上雙眼。

願望已經實現了，他也沒有任何留戀。

就這樣一起在泥土裡消亡吧，愛德蒙。

不論四季，不論年月、不論變遷，只要和你在一起，即使是死亡亦甘之如飴。

神明一定會原諒我的。


——兩具呼吸停止的屍體就此依偎至終末。

他們在化成無之前，將會一直、一直躺臥在冰冷的泥土之中。



—Fin.


標題作及生日賀文，祝我生日快樂^q^！＼天愛德萬歲^q^！／
有點意識流向，當初見到標題那一句覺得很美就想拿來寫天愛德，雖然寫完都表達不出那種美感跟意境。
生日寫這種東西稍嫌微妙，但每過一年我就離死亡又近了一步，這樣的話也沒什麼不對U U（喂